中國古典家具用材，以木為主流，非木材家具多見于宮廷，乾隆時期表現尤為突出，一件家具的制作往往要集數種工藝、材料于一身。
今天，我們就以故宮博物院現藏的非木材家具來舉例，研習那些古典家具中不是用木頭做成的家具。
圈中人常說，“十清不抵一明”，意思是十件清式家具都抵不過一件明式家具的價值。
此話固有合理成分，但你要是知道這句話興起于民國時期的話，就會清楚，這句話里面夾雜著復雜的民族情感。
當清代的匠人面對前人留下來的寶貴遺產，面對明式家具這座家具藝術的高峰時，他們能另辟蹊徑，開創出一種全新的家具藝術風格，已是相當不易之事。
清代宮廷家具在繼承明式家具基礎上，不斷增加其觀賞面審美，并且在家具用材上有了極大的拓展。
宮廷家具的非木材者，常見的便有竹、石、玉、陶瓷、骨、角、牙、琺瑯、金屬等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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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典家具的竹質用材有湘妃竹、梅鹿竹、鳳眼竹等，宮廷家具上所見竹均為湘妃竹。
湘妃竹又名“淚竹”或“斑竹”，我國歷史上一直流傳有堯之二女，舜之二妃，曰：湘夫人。帝崩，二妃啼，以涕揮竹，竹盡斑的神話傳說，婉約凄美。
▲《十二美人圖》之「消夏賞蝶」
湘妃竹產于我國湘閩等地，因產量稀少，湘妃竹很早就被用于制作各種工藝品，制家具者少見。
雍正時期《十二美人圖》之「消夏賞蝶」圖中即有一張湘妃竹的方桌，故宮先藏有清早期湘妃竹黑漆面條桌、清乾隆湘妃竹黑漆描金菊蝶紋靠背椅，其他家具上也喜用湘妃竹做鑲嵌，以其絢麗斑點為飾。
▲清早期 湘妃竹黑漆面條桌 | 故宮博物院藏
▲清乾隆 湘妃竹黑漆描金菊蝶紋靠背椅 |?通高101cm，長48cm，寬39cm | 清宮舊藏
棕竹，多見以之制成薄片，鑲嵌家具的邊框等位置，起裝飾作用。
文竹（即竹簧）家具多為小件，形制多為條幾、方幾、多寶格、插屏、杌凳等，以楠木為胎，包鑲竹簧，轉角鑲以紫檀、烏木、黃花梨木條，潔凈文雅。
▲清中期?方形抹角文竹凳 | 高46cm，凳面34.5cm×34.5cm | 清宮舊藏
▲清乾隆?杉木包竹黃畫案 | 高86.5cm，橫194.2cm，縱82cm | 清宮舊藏
竹絲鑲嵌是宮廷家具中的常見手法，其做法是將竹剖為一、 二毫米直徑粗細，十數根甚至數十根拼為一面，貼在家具上，即使是小座屏也常見此種做法。還有一種做法是將竹絲織為網格狀，做成多寶格的柜門。
▲清中期?紫檀嵌竹絲梅花式凳 |?高46cm，面徑34cm | 故宮博物院藏
此凳造型優美，小巧精制，當中填嵌竹絲，在做工和色調的處理上更是恰到好處，為清中期蘇式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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漢白玉家具，多用作室外使用，故宮遺存甚多，諸如御花園，以石桌、石凳、石墩為多。
大理石則多作鑲嵌之用，座屏、羅漢床、桌案上都有所見。
▲清 酸枝木嵌大理石羅漢床 |?高108cm，長200cm，寬93cm | 清宮舊藏
床身以酸枝木（紅木）制成，席心床面，下襯硬板。床面下有束腰，下襯托腮，直牙條，飾寶珠紋。拱肩直腿，內翻回紋馬蹄。床面之上安裝三面床圍，均有活榫可以方便開合。
圍子自搭腦往兩邊層層降低，竟然多達十一屏，各不相同。石紋黛色如山，白色如云霧，在深色酸枝木襯托下如畫卷般展開。
有一些清晚期的太師椅、茶幾等也鑲嵌大理石，往往還有題刻，所用不乏好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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乾隆皇帝鐘愛玉石，在家具上鑲嵌玉應該說鼎盛于乾隆一朝，有的作為百寶嵌使用，有的則單獨鑲嵌。
故宮現藏的鑲玉家具，有木制座屏鑲玉板、玉璧、玉魚、玉白菜等，其實不妨可以看作是為這些玉器專門制作的架座。
▲清乾隆 紫檀嵌玉云龍紋地屏 |?高156cm，橫234cm，厚53cm
屏心兩面裝飾工藝不同，正面嵌以碧玉碾琢的海水江牙及云龍紋圖案，周邊飾絳環四道。背面以描金漆手法裝飾，所飾圖案與正面相同。地屏上端裝云龍紋屏帽。
乾隆時代處于清代鼎盛時期，各項手工藝技術高度發展。嘉慶以后，國力衰退，手工藝品的制作水平下降。上圖乾隆時期的地屏可以說代表了清代家具藝術的最高水平，且大件嵌玉制品存世量極少，愈顯珍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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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自古就是全世界當之無愧的瓷器之國，近代以前，世界上沒有任何國家的瓷器燒造水平可以與中國相提并論，用陶瓷制作家具，最常見的門類便是鼓墩，以青花瓷云龍紋鼓墩最為典型。
陶瓷家具中也有用作冰箱的，尺寸碩大，質略糙，屬實用器。
▲明中期 青花瓷云龍紋鼓墩 | 故宮博物院藏
▲清乾隆 青花瓷纏枝蓮紋冰箱（成對）| 故宮博物院藏
至于瓷板用作家具鑲嵌，柜門、桌案面、凳面、椅背、床圍、屏心等處都有，以青花瓷、粉彩瓷最多。
前者可見于康熙風格的家具上，以山水紋、螭龍紋最常見，如黑漆嵌瓷山水圖羅漢床、楠木嵌瓷螭龍紋圓凳等，共同特點是瓷板甚厚而中空，正反兩面皆有紋飾。
后者多見于清中后期家具上，大多較薄，瓷板背面多留有穿孔，用銅絲穿過后固定在襯板上，再施鰾膠粘好，以期牢固。屏心上鑲嵌的瓷板，品類更加豐富，少見的有瓷塑、孔雀藍釉等。
▲清初期 黑漆嵌瓷山水圖床 |?高76cm，長216cm，寬107cm | 清宮舊藏
床身通體以黑漆為地，席心床面，床沿正面嵌春夏秋冬四季花卉青花瓷板4塊，兩腿嵌團鳳及祥云紋。
床面之上裝床圍，共嵌青花瓷板8塊，瓷板與床圍厚度相同，兩面均裝飾山水風景圖。據瓷器專家鑒定，瓷片為清代康熙時期的制品。
▲清初期 紫檀嵌瓷心羅漢床 |?高92cm，長248cm，寬131.5cm | 清宮舊藏
床體紫檀木制，座面攢框落堂鑲板，罩黑漆面心。面下打洼束腰，長牙條，三垂洼堂肚，鼓腿膨牙，內翻馬蹄。
床面上有九屏式床圍，用走馬銷連接，均有活榫可以開合。九個屏框內分別鑲嵌飾一朵五彩花卉紋的瓷片，色彩艷麗，與深紫色的紫檀木相映襯，相得益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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骨制的家具，有一件骨鑲象牙仿竹交椅，屬于存世孤品。
此椅以骨制成，靠背板鑲嵌象牙，椅圈和前后腿是將骨以鐵銷榫接而成，接縫處巧妙地雕為竹節，椅面大邊及椅足下的托泥以木胎包鑲骨而成。
▲清中期 骨鑲象牙仿竹交椅 故宮博物院藏
▲清 康熙親獵鹿角椅 |?高131cm，寬92cm，縱深76.5cm |?故宮博物院 藏
鹿角椅，乃用鹿角制成的座椅。取材于獵物，按明式圈椅的結構和造型制作而成，并能體現滿族游牧民族豪爽粗獷的氣質，它與漢文化孕育出的具有文人氣質的明式圈椅有著截然不同的風格，是兩種文化交融的典型產物。
象牙所制座屏等都趨向于工藝品范疇。家具上，象牙多作為鑲嵌物，其光潔細膩，最宜在百寶嵌器具中制為人物或云紋。
百寶嵌家具以象牙鑲嵌者較多，也常見染色處理的象牙，稱為染牙，綠、黃、紅、黑等色皆有所見。
▲清中期 紫檀框漆嵌象牙三陽開泰圖插屏 | 故宮博物院藏
此插屏因前鑲玻璃的保護作用，象牙仍潔白如新，雕琢極細，可作象牙制器之代表。
此外，象牙常用在封堵竹制家具的末端。考究的椅具，尤其是漆制椅凳，也見有足端墊以象牙者，足見其奢。
▲清 紫檀牙雕廣州“十三行”圖插屏 |?高141cm，寬47.5cm，長87cm | 故宮博物院藏
插屏連座為紫檀木質，屏心以染牙雕刻，鑲嵌廣州風景。畫面以十三洋行的建筑為主體，描繪了當時廣州的通商貿易景象。插屏背面用楠木板，嵌染牙博古花蝶圖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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琺瑯作為一種瓷器舶來品能在中國扎根立足并且發揚光大實屬不易，也更加凸顯了它的獨特魅力。這也是驕傲的中華文明對當時世界其他地區科技成果少有的肯定。
琺瑯制家具，有掐絲琺瑯鼓墩、掐絲琺瑯冰箱等。至于鑲嵌琺瑯的家具，大到座屏上整板的屏心，小到桌椅的包角，所見甚多。
▲清 掐絲琺瑯蓮花紋冰箱
琺瑯器，一種是源自波斯的銅胎掐絲琺瑯，約在蒙元時期傳至中國，明代開始大量燒制，并于景泰年間達到了一個高峰，后世稱其為“景泰藍”。此后，景泰藍就成了銅胎掐絲琺瑯器的代稱。
另一種是來自歐洲的畫琺瑯工藝，它在清康熙年間傳入中國，成為琺瑯彩。在家具中，多見掐絲琺瑯，少見畫琺瑯。
▲清 掐絲琺瑯壽字紋扶手椅 | 故宮博物院藏
▲?清 紫檀雕花嵌琺瑯扶手椅 | 通高114.8cm，橫64.3cm，縱51.4cm |?故宮博物院 藏
扶手椅紫檀木質，椅背鏤雕勾卷云紋，正面上部嵌一雕磬紋及流蘇圖案的黃楊木，正中起槽，鑲嵌掐絲琺瑯西洋花紋片，背面正中浮雕西式珠花一枚。
有一批制作于明萬歷時期的圓凳、圓香幾，紅漆或黑漆為框，鑲嵌掐絲琺瑯面，圖案有山水、云龍等。
因為琺瑯瓷器的燒造成本居高不下，因而傳世的琺瑯家具數量稀少，難得一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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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屬是家具上不可或缺的構件，多用在包角、面葉、合頁、插銷、鎖具等處。
宮廷家具的金屬飾件更加精巧細致，偶有鐵質包角者，稍考究一點的家具多是用銅鎏金飾件，紋飾或鏨刻或鑄造，復雜者鋄金銀為飾，樣式也甚為機巧。
銅不只做常規飾件，常見以銅條立嵌在屏風等家具的框架上，黃澄澄的一條邊線，類描金而更有質感，很有裝飾效果，是宮廷家具獨特的裝飾手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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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宮廷家具中，香料或藥物也見有使用，有沉香、檀香、紫金錠等。黑漆描金嵌紫金錠螭龍紋靠背，則是鑲嵌藥物紫金錠。
織繡品也常做屏風的屏心，織繡、緙絲、堆繡、繪畫等工藝都有所見，有不少圍屏是木胎糊錦、絹等而成。
▲?清乾隆 紙織御筆字圍屏 | 故宮博物院藏
玻璃在家具上也用途廣泛，柜門、屏心常鑲嵌玻璃，尤其是掛屏，多有玻璃保護。有一種做法是鑲嵌玻璃心，然后在玻璃上貼嵌鏤雕、浮雕而成的花紋。還有的玻璃采用畫玻璃工藝，圖案多樣，有一些繪西洋人物風景。
▲清雍正 黑漆泥金貼雞翅木玻璃炕屏??
▲清?黃花梨仕女觀寶圖插屏? | 此屏風為清乾隆時利用明代的屏風木架配裝玻璃畫組合而成
除去以上介紹的之外，制作家具使用的非木材質所見還有鑲嵌用的點翠、青金石、綠松石、瑪瑙、蜜蠟、玳瑁、壽山石、螺鈿、料絲、葫蘆等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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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參見 /?
張志輝《宮廷家具用材見聞》
《紫禁城》2014年10月刊
?往期回顧?
中式生活：最后的避難所 | 風月無邊
傳世重器 —— 存世第一紫檀畫案 | 經典
《紅樓夢》中的古典家具 | 風月無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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